年關將至。每年到了這個時間點，對于醫(yī)生護士來說，最想知道的，除了年終獎的金額以外，就是春節(jié)排班了。醫(yī)院里同事見面互相打招呼，張口閉口都是這個話題：“哎，你們科的春節(jié)排班出來了沒？”“這次大年三十的班是誰？”“我們科老劉真該去買***了，連著兩年都輪到年三十值班。”

    大年三十晚上能和家里人一起吃個團圓飯，對普通人來說是件再平常不過的事兒。對于醫(yī)生護士來說，卻是十分奢侈的。

    那些熱鬧，都不是我的

    醫(yī)院里的排班通常由住院總提前一個月進行協(xié)調(diào)。要出春節(jié)排班的那幾天，大家都會忍不住掐著手指算算自己是否輪到春節(jié)班。如果沒有輪到，就意味著能回家團聚，心理自然是開心萬分。輪到了的同事也不會特別焦慮，因為加班工作早是家常便飯了。別說春節(jié)了，就算是媳婦兒生孩子，遇了緊急的情況，為了工作也得把家撂下。誰讓咱們手上攥的是人命，人命大過天。

    過年本該有的歡**覺在醫(yī)生護士這里早已經(jīng)被淡化了。

    那些漫天的煙花爆竹，都是炸傷燒傷的隱患。那些大魚大肉觥籌交錯，都是心肌梗死的誘因。那些人聲鼎沸接踵摩肩的地方，都是踩踏發(fā)生的高風險區(qū)域。到了春節(jié)，急診的醫(yī)生們便如臨大敵，忙得幾乎崩潰。聽到救護車響就緊張。那些普世的歡樂，到了醫(yī)生護士這里就成了繁重的工作。這種條件反射下，還能愛上這些熱鬧嗎？

    放假應該有的卸擔子般的輕松，在醫(yī)生護士這里是斷然體會不到的。

    平素高強度的工作量，已經(jīng)將醫(yī)生壓得不敢奢望長假。似乎只要穿上了白大褂，便沒有了休息的資格。能調(diào)換出連續(xù)三天的休息，都是欣喜萬分、滿心感恩。

    你先走，我殿后

    春節(jié)排班這個時候，也是最能反應集體凝聚力的時刻。通常本地的同事們都是深明大義的，為了照顧外地同事離家遠，自告奮勇要求值年夜班：“我家離醫(yī)院近，你們回趟家過年不容易，大年三十班我來上就好。”外地的同事也謙讓：“我去年回過次家了。過年的班就我來上，你們大家好好過年，年后讓我多休兩天就好了。”有些老主任體恤下級醫(yī)生，為了能讓科室里的小年輕們安心過年，自個兒擔起了年三十的夜班。

    過年也是實習同學們最心猿意馬的一段日子，早就歸心似箭。“熊孩子們”互相打聽著哪個科室放假早，哪個科室管的嚴，哪個科室缺人手走不了。帶教老師們平時再緊盯他們的出勤情況，到這臨近過年的幾天，往往也睜一眼閉一眼。因為老師們明白：實習的時候，應該讓他們好好利用每次假期。何況臨近春節(jié)，歸鄉(xiāng)的火車票總是一票難求，愁煞了人。等這些孩子們真正進入了醫(yī)生崗位，過年放假這種事情，就會離他們很遠很遠了。想到未來那幾十年的辛苦勞累，帶教老師也不禁設身處地感慨起來。

    二爺?shù)某Π?br />
    劉二我上過一年的除夕班。

    護士長早早就給病房里張燈結彩，弄得一片喜氣。不知是哪個不識趣的，提議貼“事業(yè)興旺，招財進寶”的對聯(lián)。被大伙一頓數(shù)落：“行行都指望賺錢，唯獨我們這行不能招財。得盼著得病的人越少越好，天下太平，人人安樂。要是掛那個，保準被投訴！”斟酌再三，病房門口貼了個大大的“福”……

    病房里的患者，但凡能走能動的，都出了院。連幾個疾病情況不允許回家的老爺子老奶奶，都鬧著要回家過年，被生生勸了下來。

    臨近下班，主任把我叫了過去。從兜里掏出了五張紅票子，拍在我手上：“拿去，晚上和護士妹子們，吃得好一些”.“艾瑪，主任，你這活動經(jīng)費給得也太敞亮了！”我樂不可支接過錢，趕忙跑去找夜班護士妹子：“來來，主任發(fā)錢了，年夜飯想吃啥，和哥說！”

    護士妹子顯然是有經(jīng)驗的。她淡定地看著樂得馬猴般的我：“別做夢了。這是年三十！你以為還有小飯店開門啊。人家送外賣的早都回家過年了。還上班的只有我們和洋快餐了。外國人不過春節(jié)！”

    我把這茬忘了。連小飯店也都是關門不做生意的。我自己在上班，就覺得天下都苦逼如我。頓時意興闌珊。得，飯還是要吃的。吃個漢堡喝點可樂，洗洗睡吧。

    護士妹子看出了我的失落。趕緊安慰我：“別郁悶了，示教室里有電視。平時不讓你們看，今兒破個例！咱們把電視開，聽聽春晚的聲響，一起吃吃垃圾食品，就算過年了！”

    病房里的老患者楊奶奶，早就打聽到今晚上是我值班。晚飯點兒，端著幾個玻璃罐頭瓶子走進了示教室。一隔一個擰開放我跟前：“小劉，快吃，奶奶專門給你準備的，這是烤鴨，這是熏魚，這是醬肉，多吃點！”.我高興地連聲說謝謝，嗷的一聲，歡快地吃起來。

    大年三十的夜班，如一年里其他的夜班一樣，沒有什么不同。當時鐘指向12點的時候，外面爆竹聲聲，火樹銀花。我隔著值班室的玻璃，瞧著外面。想著家里此時父母該是對著滿桌佳肴， 四眼相對，掛念著我吧……

    那一刻的我，開始覺得有些失落。

    那一年的除夕，就在這樣的熱鬧與落寞里過去了。在楊奶奶的鹵味小菜和漢堡可樂里過去了。在春節(jié)聯(lián)歡晚會的歌舞聲音里過去了……

    那些休著國家法定春節(jié)假的朋友們，以后少在醫(yī)生護士面前嚷嚷著“假期太短”!

    哥們，知足吧！你還能和家里人吃火鍋吃年夜飯呢……